Glass Animals

马孔多在下雨。

熔金阳光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拉普兰德她死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这场突然的变故使所有干员都没有反应过来,没有一个人会认为那匹嚣张的白狼会被整合运动的人杀死,她应该活在所有人的最后,脚下踩着敌人和战友的残骸尸首,浸着粘稠的鲜血大笑着拥抱黑夜里的月亮,而不是倒在地上,自己的血泊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一个敌人和拉普兰德以同归于尽的方式迎来了丧钟,而另一岸的众人也获得了一瞬的和平,芙蓉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哭了出来,声音哽咽带着眼泪的咸涩味道。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,是我,是我没来的及——”她徒劳的施放着一点用都没有的治疗法术,这是她作为一个医者的责任和倔强,又是她作为一个女孩的脆弱和崩塌。能天使扭过头去看德克萨斯,而对方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伸了手过来,“脏了。”她平淡无波地说道,抹掉了能天使溅到脸上的血迹。她站在拉普兰德的一边看着事情的发生,又最先反应过来,或者说就没惊愕过。灰狼挥了一下手中的刀刃,清了清嗓子让大家转移,敌对的猎犬恶鬼可能就躲藏在周围的墙缝里眈眈相望,及时意识到隐藏在黑暗里的敌人是队长应该背负的责任。而且——她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博士——这个队伍需要一个不为所动的主心骨,一个最不在乎的干员,而德克萨斯再适合不过。她带领着大家转移离开,和欲言又止的能天使负责着警戒,就和往常一般,平静地找不出缺漏。她是真正从容孤傲的狼,即使面对咆哮的巨雷依旧可以面不改色,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影子而溃不成军,甚至为了防止传染,她连尸体都没让人把她安葬或带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德克萨斯以为自己会不介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实际上她的耳朵边一直絮绕着声音,就像一个影子贴着她的耳朵在嘶哑的低语,“让德克萨斯来当队长!”它是这样叫着的,而且这也是拉普兰德的最后一句话,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声音里也是一如既往的不依不饶透着执拗的血气,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个,德克萨斯做了队长而拉普兰德在她的旁边,德克萨斯可以感受到她若有若无的注视,银色的眼睛里装着的是滚烫的执念,但又隔着刻意为之的千山万壑。她一方面厌烦着博士对于拉普兰德的偏爱纵容,又心焦于这和过去高度重合的痛苦,当时的拉普兰德可是一直站在德克萨斯的身侧,手上还有敌人的血迹,身上还有不知道谁留下的淤青,她们肩相靠背相依,生死与共。她瞥了一眼拉普拉德,忍不住有点恍惚和陌生,甚而有了一瞬的长久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她亲眼看到的是死亡的逼近和临近的刀锋,那一刻死神的镰刀就横在她的脖子上,但收割掉的是一直以来的暗影。刀“噗”地一声刺进了拉普兰德的胸口,而嚣张的狼笑得更加狂妄,她无所谓地往前迈了一步哪怕更深的没了进去,挥刀斩下了对方的头。拉普兰德将刀一下子拔了出来,瞬间血如泉涌,浇灌在她早已血迹斑斑的衣服上,从她胸口的洞长出来的红花垂落到地上铺好了温床,垂死的狼嘴角还是带着笑,又等着这疯狂的笑容被渗出来的血黏在了脸上。她的身后是欲坠的夕阳,让这匹狼流下的血更茂盛的燃烧,火苗在她身上染上临死的辉煌耀眼,托着她烧毁了自己之后倒了下去。在模糊间看到了一道银色的狼魂在空中轻跃,点在如血的阳光下头也不回冲向天空,化为转瞬即逝的流影。德克萨斯的眼瞳里印着拉普兰德在最后的癫狂笑颜高傲无惧的样子,在最后一刻白狼显得惊心动魄,如同天边掉落下来的最耀眼的明星。全身都流淌着地底喷涌出来的熔金,潇潇洒洒地无悔无憾。

       以前的拉普兰德也这么灿烂过,而那个拉普兰德也被她所扔下,连同那段熔金的岁月。对于德克萨斯来说,那个时候她们虽然行走在刀刃上游走在细绳之间,但是在血色弥漫和黑烟中,也有张扬灿烈的阳光洒下,黄金一般。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加入企鹅物流,那个时候拉普兰德是她唯一的同伴——这也是她对于拉普兰德的意义。那个时候的拉普兰德比现在要疯狂的多,全身锋芒寸露血迹斑斑,每次都受了一身的伤大大小小的伤口,却四处散步不以为意,笑得满不在乎,总是德克萨斯沉默着给她扔去药品和绷带,有时候还会帮她包扎,女孩的后背是深可见骨的伤痕,还露着猩红的内肉。德克萨斯下手不轻不重,点在她苍白的皮肤上,似乎可以听见她血液里矿石的流动和咆哮。拉普拉德从未掩饰过自己病人的身份,也不去在乎它,任凭它刺穿自己的皮肤生长到外面吸收阳光雨露伸开自己的爪牙,并且还带着神采飞扬的神情向德克萨斯兴高采烈地说自己的死法,德克萨斯忍不住说了一声神经病,却被突然凑近的拉普兰德抵住了额头,也是在同样的一片夕阳之下。“德克萨斯,”她似笑非笑地说,“你会为我哀悼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。”德克萨斯有点烦躁的将自己从破碎的回忆中拉了出来,现在是晚上,月亮出来万籁俱静,只有口是心非的企鹅物流成员还坐在草地上想着心事,外表平淡不惊内在怅然若失,似乎少了什么。说来可笑,她不止一次想要摆脱紧紧相依的影子,想着不惜一切代价将它和自己的联系斩断。现在呢,它被落在了大楼的阴影下月亮的光辉中,永永远远地去了另一个对岸,连一个眼神都扔不过来,她却开始感到有一点点空虚。德克萨斯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,握着手中的剑摆了个起手式,剑有着夸张的半圆闪着杀戮的银光,这曾或者说永远属于一匹银狼。鬼使神差之下她捡走了拉普兰德的刀割下了她的一根头发,也许是悼念也许是为了死者一厢情愿的盼想。德克萨斯也清楚,拉普兰德是自杀的,只有这才属于吮血磨牙的狼的尊严,与其被矿石侵蚀不如轰轰烈烈死去,这是她曾经的同伴一生的信条。

        德克萨斯想起来了,在那个夕阳西下的时刻,她按着拉普兰德吻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纯粹是一时的突发奇想,她磕破了对方的嘴皮将她的血舔舐干净,占有着拉普兰德的回吻,让血腥味弥漫在两个人的口腔,去他妈的矿石病,说的好像谁在意一样。最后拉普兰德按着自己的嘴唇笑得猖狂,用尽一切力量去拥抱她,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寻求淡水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德克萨斯睡着了,头顶着数不尽的繁星,在云的另一端有着银白色的狼彻夜嗷鸣,身下是蔓延不尽的微草;而在那远方,一同饮血的长剑是最好的墓碑,银色的发丝是与尘网歧途相连的最后一根线。狼魂是终尽一生的瘦金碑铭。而曾经的伴侣的回忆与梦境,是在漫漫长路上终得栖息的安眠所,在她踏着碎石顶着血阳攀岩在高耸的尖山上之后,在她手心脚心被刀锋刺出鲜红的血以后,终于可以什么都不想地睡着,在梦里,是难得的熔金阳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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